【翻译】tales to astonish 5~6

又名吧叽的很多小黄文以及其他。

————————————


CH5 科幻小说

    摘自一部早期草稿,该故事最终定稿为《放逐火星》,作者J.B.Barnes,《科幻小说》杂志,1941年:

——

    从地球出发四月又两天之后,航天局探险家James“Maddy”Roberts紧急降落在火星上;他心想这次大概完蛋了。

    试飞进行得非常完美。指令官祝他一路顺风,他的姐姐也来欢送他出发。一切都很顺利,直到降落架无法开启,直到他和飞船在火星地表颠簸,翻滚,碰撞;岩石在光滑的机身上划拉出很狰狞的长条。尽管如此,他还是活下来了。

    还算幸运,他想着,蹒跚地站起来。

——

    “他的名字叫James Madison Roberts。”床上,Bucky蜷缩着窝在Steve旁边,一侧是温暖,一侧是冰冷的寒冬;他假装在看手里的书——一本纪实文学,讲述飞行器日新月异的发展,和将来不可避免会出现的飞行轿车和悬浮公路之类——一边让Steve阅读自己尚未发表的故事。

    “James Madison……Roberts。”Steve说,“真的要这样写吗Bucky?也太直白了吧。”

    “闭嘴,Steve。”

    “但我没说不喜欢。”

    “闭嘴,Steve!”

——

    火箭飞船上用于长途通讯的无线电坏了。有合适的零件说不定还能修好。他摆弄了半天。

    他检查过一遍装备。带了足够食物和水供他在任务期间吃喝,但如果无法向航天局发送消息,对方可能会以为他死了。他们知道他坠机了。不会派遣救援。

    他嘴巴发干。

    我在火星上。Maddy Roberts心想。这个念头令他欢欣鼓舞了一会儿。他弯腰捡起一块火星岩石,靴子底下的沙石和泥土细软得匪夷所思,随着他踏出的每一步而被碾碎。目之所及,宏伟而荒凉。

    他好像看见了什么银色的东西,一丝光芒从他眼角闪过。

    他转过身。什么也没有。也许是海市蜃楼,像沙漠里那种,或是夏天柏油马路上方热气造成的视觉扭曲。他看了下宇航服上生命体征的读数;状态非常良好,稍微有一点点脱水,但不严重。

    过了一会儿他放弃修理无线电了。

    火星上闪烁着不同层次的红:赭石,橘红,砖红。宇航服内的温度在升高,没到难耐的地步,暂时还没有。

    Maddy Roberts看向上空的群星,他又想着:我是第一个登上火星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我是第一个站在这里看着这些星星的人。

    眼角又有亮光一闪。

    他撇开头,假装去修理报废的可怜舱门。

    那道光距离近了一些,他猛地转身扑上去。

    “搏斗”好像立刻就宣告结束了,他们直接躺在地上,Maddy稍居上方,而外星人——反正肯定不是人类——被他压着。那家伙很用力地踢了他几脚;他的腰痛死了。

    “我不会伤害你,”他说,“但那是我的飞船。”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蠢,难道对方能听懂英语或者其他地球语言吗。

    外星人也看着他。他感觉那歪头的动作是在表示疑惑,却无法确定;总之,他几乎要忘了呼吸。

    这个外星人——

    不能说是“美”之类的形容。和人类很像,体型相仿只是略瘦小一圈,肢体外形也和人类相差无几,不过双臂下方还有额外一双手臂。不能说肌肉很发达,也不算太阴柔,介乎两者之间,瘦削苗条的小个子,看不出是男是女却毫无脆弱感;他的皮肤如月般洁白,头发却是阳光的金黄,既有些空灵又有些怪诞,绝非人类,却很迷人。是的。迷人。

——

    “那个种族有三种性别。”Bucky说,他又把脑袋搁在Steve肩上一起看了,这次连装装样子都懒得,“他们很喜欢做爱。各种组合都行。”

    “那这个故事里,”Steve听明白了,“不只是我?”

    Bucky挪开身体躺到床的另一边。他玩着自己那本纪实文学的封面,小声说:“那要看你怎么——”

    “我说的不是你和几个外星人做爱。”Steve澄清道,“我的意思是,你把自己也写了进去。你说过——呃,你说什么来着。你爱一个人。不管他是谁。不管他的外表如何。你曾对我这么说过。”

    “……对啊。”Bucky面向书本喃喃道。封面上的飞行器并没有回答他。

    “现在你则是在告诉所有人。”Steve说,“我的话,原本就知道寓意,但尽管你用外星人题材以便脱离现实,也总有别人会读到这个故事。他们会发现,人类可以去爱一个有六根手脚的外星人,或者不管他什么颜色什么形状,不管他是怎样的人甚至是怎样的存在。这想法真是——”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了。比我所知的任何事都要勇敢,他心想。这和在小巷子里与人对打不一样。伸出手,和对方交流,握住对方的手而不是单纯地殴打。

    “我的编辑不是很喜欢第一稿。”Bucky趁着这个间隔说,“太……外星了,我猜。”他的话语和眼神都避开了Steve,带着更多的言下之意和郁郁不乐。

    “还欠着你稿费的那个?”Steve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把玩起他这位不快乐的小说家的手。Bucky抬头,有点吃惊地没有反抗。

    Steve问:“要我下次和你一道去,给他脸上来一拳吗?”Bucky就大笑,他的笑容很不可思议,也很甜蜜,如同他笔下的火星上的河流。

——

    外星人歪过头。他——她——它——没有说话;在Maddy的打量下显得迷茫和费解。它躺着没动,很放松,被压着也没有挣扎。

    “好吧。”Maddy叹息着爬起来。他腰带里有把激光枪,但他又觉得这位新露面的同伴不是什么危险的存在。

    外星人好像对他的反应很有兴趣。对他很有兴趣而且——好奇;Maddy认为这应该算是好奇,这个外星人也应该是在问候吧;它站起来,仔细研究他的破飞船,明明刚才Maddy还准备着要保护他仅存的财产,此刻却已经深信这家伙没有恶意……

    “你在我脑子里,”Maddy怒吼,又摸向武器,“心灵感应?”

    对方表现出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还耸肩。如果是个人,大概就会说:显而易见。

    火星人长得像天使,但会嘲讽人。他暗忖。谁能想得到呢?

    我不是火星人。那家伙说。Maddy仿佛能更清晰地听见对方的话,或者说是感应能力更进一步了,如同调至正确波段的无线电。我也是来探险的,和你一样。

——

    “它们的文化发展就是建立在探险追求上。”

    “你是打算自己把故事给我讲一遍还是让我来看?读你的书去。”

——

    我的飞船还能启动。外星人告诉他。但是没有燃料了。也许我们可以资源交换。

    周围是一望无垠的火星地表:一个充满可能性的世界,一个在此时,此地,接纳了两个外来生命的世界。

——

    “哦,那句话,我喜欢。我还有一句写得很不错,在——”

    “Bucky,去泡咖啡或者干点别的都行!”

——

    在炎热的火星上,他们把两艘破飞船拖到一块儿;外星人的飞船闪着银光,形状尖细优美。Maddy觉得自己的飞船在它旁边就像一根剥了皮的香蕉。他偷偷瞟着这艘外星科技产物,心想说不定他还能拍张照片,带点新知识回去。前提是要回得去。这个外星人虽然又瘦又小,力气倒很大,而且十分能干,叫人不爽。除此以外就是……手脚加起来有六根。

    你不必担心,它说,你可以把想要的都带回去。我们不是自私的种族。

    “那一定让你们很受欺负。”

    受欺负?

    “就是,被别人占去便宜。因为你们太善良了。”他知道对方可以读取自己的思维。大声讲话只是为了打破沉默。他这习惯很顽固。

    外星人那双蓝色和黑色的螺旋纹眼睛困惑地望向他。他们都穿着宇航服,但头盔透明,而且两人正面对面站得非常近。

    太过善良,外星人说,这种概念并不存在。还有,你很孤独。

    Maddy Roberts,他曾经快要举行婚礼,可结果却是一场葬礼,再后来他就参加了这个航天计划;他回答说:“我没有。”

    我的飞船内部比较凉快。外星人说,Maddy总觉得它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个。你愿意进来坐坐吗?

——

    “咖啡?还有,那个,这还是我们俩的故事。我是说,男主角没有和三个外星人做,只有一个,他只要那一个。”

    “什么?”

    “你刚刚说——”

    “我知道了好吗,Bucky。”

——

    火星上有峰峦起伏的荒漠和川流不息的河道,是火山喷发和地壳移动的结果,尘土不断飞扬,错综复杂的环形山和平原如同等待开发的疆域,一片未知的土地,是未来,而非过去。

    Maddy和外星人坐在外星飞船小小的驾驶舱里从屏幕往外看。他们都把头盔摘了,外星飞船内部空气和地球多少有点相似,氧含量略高,呼吸起来也很舒服。

    是说,我有名字。外星人说。你可以别直接叫我“外星人”了。它又显示出嘲讽的姿态,碍事的微微闪光的手脚,四条胳膊都抱着胸,双脚搁在控制台上。

    “好吧,”Maddy说,“但你又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对吧。”外星人发出很短促的叫声,Maddy觉得应该是笑。它没有可以说话的嘴巴,这一点很明显。

    怎么,你觉得没有嘴巴是退化?心灵感应在语言不通的时候用起来最好啦。顺便说一句我的名字叫Stevenjkpahtradamor。

    “好吧,我知道了,Steve。”

    Steve哼了一声。窗外,尘土再度飞旋,仿佛要卷起一场沙尘暴。上空——

——

    “Steve是个地理学家。那算是他的专长。后来他们俩就一起收集岩石了。再后来,还做爱了。”

    “Buck,我向上帝发誓,你再这样打断我,我就把你嘴巴堵起来绑在床上。”

——

    上空是宇宙,令人目眩神迷的宇宙无限延展着,包围着他们,让Maddy Roberts有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他是那么渺小,但又那么安全。还有那个外星人——Steve——的存在,也极大地给了他安心感;这漫长而疯狂的一天,飞船坠毁,他孤身登上火星,脚下是红色的岩石,而现在一切都有了Steve的陪伴——

——

    “嘿,Steve?你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嘛?”


————————————————————

CH6  信

——

    摘自一封信,为James Barnes相应哈珀杂志1942年的征稿而写,收录于1943年出版的特刊《我们为何而战!来自大洋彼岸的勇敢战士的信》。

    是说,这不是我平常写的那种,但当队友们发现我是个作家时,完蛋了,他们威胁说要胡编乱造些东西然后署上我的名字投稿,我真是不动笔不行。我是为你们写的,伙计们!尽管我知道这应该是为家人,为杂志读者,或者为美国而写的信,不过——嘿,我是个作家,对吧?是你们硬要我写这不拿手的玩意儿。(至于我一般都写什么?好吧,如果有人对此感兴趣的话——不管你们想不想知道啦,我说了,我是个作家,应该解释清楚——并非很了不起、很严肃的内容,也许你们根本就没听说过我。或许当你们购买了一本地摊文学杂志,或者在报亭前驻足的话,可以看到——罪案小说,浪漫小说,科幻小说,奇奇怪怪的小说,诸如此类。正像我说的,没什么了不起。)

    征稿要求我们谈谈自己。告诉身在家乡的同胞我们是谁,我们在做什么,前线生活如何。要说第一条:嗨,我是James,也可以被叫做Barnes中士——这头衔听起来还很光鲜呢。至于其他的,唔,我来说说眼下我们正在忙活什么吧,也许那可以让大家对我们在这里的日常有个清晰的概念——

    我们刚在森林里一块空地上搭好过夜帐篷,这真是老式童话里的那种,幽暗的神秘绿林。我们快要回到大部队所在的基地了——去执行了一项不太方便公开的任务,原本今晚能赶回去,但大家有些累,我不想催得太紧。等我的队员们读到这里肯定要不以为然啦,你们要是抱怨,我早晚会知道!不过现在我得为所有人负责,所以。(另外,这么做也出于我的私心,我需要花时间写作。就是这样。)

    我们坐在森林里,在这安静的阴影中;我们生了一堆篝火,木柴噼啪作响,细小的火星徐徐飘扬起来仿佛要奔赴群星。夜晚很冷,但篝火的热度让人很舒服;我坐在树上,用一本书权当垫板——我随身带着一两本平装书,如果队伍表现良好,我们还会有读书时间。也许这听起来很滑稽,很违和,然而,时不时地,魔幻小说也好,廉价西部故事读本也好,Lewis Carroll的童话也好,在这里,这些幻想的故事远比一切来得真实。

    小队的人们在打扑克,聊天。总有人随身携带扑克。这回是Jim Morita,他来自弗雷斯诺,正耍诈赢遍所有人。这能让他们不再多去思考任务的事,不要再思考哪些队友受了伤,挨了打,缺胳膊少腿,甚至——不在了。因为这简直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儿,森林里的家常便饭。

    他们拿饼干做赌注;在这儿,饼干是很宝贵的食物,如果在家乡的你读到这封信,能不能请你多寄一些过来?说实话,饼干和袜子这两样我们从来都不够,当然它们的好处完全不相同就是了。巧克力也很棒,可惜常常融化,所以我们最偏爱薄脆姜饼和有柠檬味儿的点心。另外,有人在告诉我,“那种带杏仁的小饼干”。好,记下了。

    好像他们为了最后一份姜饼藏在哪儿吵起来了,有人玩了一把扑克不付赌资。等我一会儿,中士要去履行职责。

    我把姜饼吃了。

    言归正传。

    我不希望有人认为战争就像在空地上野餐露营,生生火堆,吃吃饼干。战争不是这样的。正因此,我要告诉你们一部分的真相——当然不是我们去执行了什么任务,那个不能说。我要告诉你们任务完成后的事情。人们在战争中死去。都是些很好的人。他们死得糊里糊涂的,有时候你不得不需要扑克,需要互相嘲笑,需要童话故事,因为——

    好吧,完成任务之后,我们在回基地的路上。队伍里有个副官,新来的小子,初出茅庐但聪明极了,特长是解锁德军密码。我们成功完成任务,把德国人气疯了,他们在我们最可能的撤退路线上设置了一些,嗯,陷阱,可因为有好些人受伤,我们只能走那条路线。那陷阱太恶心了,让人慢慢死去的那种——我说过,他们被我们气疯了。然后,绝大多数陷阱,我们都及时发现。

    昨晚,小副官去巡逻,在我们的新驻扎地附近快速巡视一遍,结果。

    我也说过,我们找到了绝大多数。那种恶心的陷阱。

    这一个附带了埋在底下的炸药,他来不及处理了。

    听着,我不希望有人认为战争是——

    让我换一种说法。战争很可怕。这个故事,也是个可怕的故事。现在,我已经讲了两个故事了,你们都能明白吧,明白我们在什么地方,我们在做什么,我们经历的这些和那些。我们需要急救包,需要饼干,最好还要干燥的袜子。当我们回去做简报时,得写一封信寄给副官的父母家人。

    这场战争,是——

    这场战争有其意义。我们为了正义而战。为了那些需要帮助的,同样也在战斗的人——他们和我们一起战斗,一起反击,我们的加入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帮助。我想说,战斗是胜利的,大家都活下来了,都能继续活下去。

    还有我的伙计们——你们,我的战友,硬要我写这封信的人——是我所知道的最棒的人。此时此刻,读着这封信的你们可能不相信我,因为有两个家伙正在学猴子叫,还有一个在用一支坏掉的口琴吹着荒腔走板的噪音(我说的就是你,Falsworth)。但他们曾经救过我的命,他们互相救了对方,有无数次彼此依靠着战斗下去。他们受过伤,他们也生病,吃了枪子儿,他们原本可以回家却选择继续在这里战斗。我们都在战斗。一起。对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骄傲。(只除了那支破口琴)

    现在我要在这里,在这封信里向你们承诺:在归去之日,你们都是英雄。我不能保证能照顾好你们,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但我可以手按圣经向上帝发誓我会尽力。你们值得。你们值得我付出一切,尽我这个中士的全力,让你们回家。战争是丑陋的,毋庸置疑,我们也将一如既往拼命战斗下去。我真心地,想对你们,对家乡的读者们说:我无法保证每个人都活着回去。但我可以保证这个。

    我发誓,回到故土的你们,都是英雄。

 

 ——————


    James Barnes中士写给(?)Steve Rogers的信,日期不详,未完成,未寄送,半烧毁;1998年,国际战争纪念联合会从一个大约建于1942年的军营遗址中找到这封信并做了复原;史密森尼博物馆展出该信件,直至2013年,与Barnes中士的其他遗物一起寄送给Steven Grant Rogers队长。

    好冷,我很想你。

    我写了很长一篇关于战争,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的文章,都怪那群家伙硬要我写;不过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我想看看自己是否还能写点东西。自从到这儿来了以后就没怎么写作了。没那个心情。这里实在距离美妙幻想太过遥远,也毫无浪漫气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写了那个副官的事,写了我的慷慨陈词,一大堆。该死,他们也许会把那封信印刷出来。我不想说谎,Stevie,那正是其重要之处。那都是事实,但却是那种像狙击手发出一颗子弹击中你的脊梁骨似的,让你只能流血而亡的事实。

    人们不会懂。也或许是我在胡说八道吧。你一定会这么说的。会笑话我。

    我没告诉他们,从雪地里的火车铁轨下面,找到了一只小小的女孩儿的鞋子。只是一只鞋,别的什么都没了。

    也没告诉他们那次看到一个被烧毁的小镇——那是整整一个镇子——时,Dum Dum说:“好吧,起码不是冻死的”,当时我们都笑了,当时,我们有一半人都生着冻疮,雪下个不停,这话听起来好笑但平常根本没人会开这种玩笑,任何人都不应该把它当作玩笑;可事实就是如此,事实比这更糟糕。

     我真他妈累极了

    我写那个副官和地雷陷阱,但没写当时我也在场。大概距离五英尺,还是十英尺。我去找他问个事儿,究竟是什么也忘记了,反正不重要。(别那样,我没事,别摆出那种脸啊,上帝,Steve。我不会骗你的,只是被冲击波掀得远了一点儿,有几个淤青,没受伤。)我们队的人受了很大打击,他们很喜欢那小子,虽然是个新手但也是个很好的人。你知道接下来我说了什么吗?

    我对他们说,我们要继续战斗。我说我们要坚持到底。我说这些话是因为当时只有我能籍着中士这个头衔,告诉他们要让副官为我们骄傲,让所有人为我们骄傲;我们必将以英雄的身份回家,这就是我们过来的目的——不是要变得漂亮,甚至不是为了活下来,单纯就是在我们所处的每一个国家拼命地战斗下去。这是一场为了生存权利的战斗。听了我的话,有些人眼泪都出来了。一个瘦小的二等兵还对我说“谢谢你,中士”,好像很崇拜我,好像我是他的指明灯。

     真他妈的。

     我很累,很想你

    这里很冷,我很想念你,看在上帝份上,我真的想你。你那笨拙又尖利的手肘,细胳膊细腿,还有你要跟人干架时笑起来的样子。晚上你总把脚埋在我的脚下。混蛋起来又叫我滚开,甚至对我颐指气使。在你画画的时候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被阳光笼罩着,表情那么沉静地画出别人前所未见的作品。我不敢打搅,屏住呼吸看着你,仿佛看见天使在歌唱;能看一眼都已经是馈赠了,我已经成为全世界最幸运的小子。

    我不希望你到这儿来。你肯定要恨我,但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得知道你是在别的地方,正晒着太阳,又暖和,又安全地生活着。我得知道这些值得我去——

     知道你会为我骄傲

     知道我还是属于你的 你的Bucky 你的

     有时候我都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了

    刚才那个瘦小的二等兵来问——他叫Joe,来自俄克拉荷马——他问我是自己参军还是被征收的。我说那不重要。这是一场意义重大的战斗。我愿意上前线。

    可我也想回家。一直都冷得受不了,再多的火也暖和不起来。我只想碰碰你的手。

    你觉得鱼和熊掌能够兼得吗?拥有两样会互相抵消的事物?你总是比我更会看出对与错,黑与白。考虑到你的视力这还挺好笑的,不过我猜你看到的都是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吧。(嘲笑了你的视力,别打我啊。我爱你的眼睛Stevie,尽管你是个色盲,还把我那件全世界最丑的屎绿色衬衫说成褐色。或者你就来打我吧。我也想念你的拳头。)

    我只想碰碰你。想回家,躺在我们的床上,脑袋枕着你的腿,感觉你的手揪着我的头发闭上眼睛。有时候我心想只要那样就足够了。有时候我心想,只要再给我一次那种体验,再让我躺在你身边,叫我死了也没关系,抛下一切升天,我也会很幸福。

    听了这话你又要揍我。可你不在这儿,所以我就老实坦白了。要说接下来该坦白些什么的话——

    上帝,我爱你。

    知道这话我们已经说过了,可也有没说出来的——“好啦,好啦,你是爱我,我也爱你啊蠢货——”你会这么说,你总这么说。我是认真的。我已经为你昏了头,无法自拔,深爱着你了,Steve。我没想乱来,也不是开玩笑。这次真不是。我从未——

    我爱你。

    别觉得你非回应不可。不愿意的话也别纠结了。我了解你,Steve Rogers。别那样。这不是你的义务,我更不用你为我的行为负责。没必要,我是说,别勉强自己,好吗?

    我只想把这句话说出口:我爱你,Steve。如我所说,这不是请求,你不用想太多。只想把这句话说出口,就够了。

    该死的。你无视这段话吧。这封信都当没看过吧。

    嘿,我得走了,Philips想见我——他要么是为了那桩大张旗鼓的护送任务和之前高能来复枪的事儿表扬我(好像我还没跟你讲这事,可我现在不想再回忆太多,所以你就等着吧)(别说那话,Steve,你这个超级伪君子,先自己保重)——要么,是为了上礼拜他帐篷里那只鸡,打算狠狠教训我了。(让我为自己辩护一下,当时我大概有点醉了,他却说他想“来一点真正的新鲜食物”,说是对鼓舞斗志有好处;你该看看我们小队的人笑疯的样子,没人知道是我干的,我保密可严实了。)也或许两者皆非,我听说要发起一次大进攻了,似乎是针对某个纳粹的要塞,说不定他是想听听一名神枪手的意见——

    晚点再聊了,废柴——

——

    
    “Bucky——”

    2015年的Bucky,刚走进大厦里属于他们的那一层就立刻飞奔到Steve身边。他发带松松的,穿了条海蓝色弹性绝佳的瑜伽裤和一件美国队长LOGO帽衫,眼中立刻带上了忧虑。“Steve?你在读什么东西?别说又是SHIELD给我做的不稳定性评估报告——”

    “不是那个。”Steve抬眼,靠在Bucky身上。Bucky,还站着,就比Steve高了些;至少比坐在餐桌上的Steve要高。他将胳膊环住Steve而后者就把脸贴在那隔了一层毛绒绒的帽衫的腹部;就那么一瞬,Steve觉得自己的个子又变小了,又有了那种安全感,正如他的身体所记忆的那样。

    他长吁一口气,重新坐直——Bucky的手就在他肩头,没有触碰到,踌躇不决般——Steve说:“我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前线时的心情,还有你对战争和对我的感觉;那时你总跟在我后头可你从来不说——”

    Bucky眯起眼睛,不是对着Steve,而是桌上那整齐的贴有博物馆标签的纸盒。纸盒一动不动,极力表现着它的无辜无害,无伤大雅。

    Bucky拿起第一封信。他快速浏览了一两段,用三种语言骂了句什么。“为什么他们现在寄给你这个?为什么你现在还要看这个?Steve,到底怎么了?”

    注意言辞,Steve心想。冬兵和Bucky Barnes过去的说话方式不同:他能理解并表达出情感,比如——谁他妈是Bucky?这句话,将永远象一道伤痕似的烙在Steve心头,却又代表着希望,因为这句话的确传达出了某种情感——他还懂得怎么下命令,并且学会了只在必要时刻开口,省去多余词藻,以完成任务并回避那些招致特定后果的问题;他太擅长这件事了,让Steve心痛不已。不过如今的Bucky可以在十分放松或者十分激情的时刻从那可怕的毫无思想的状态下脱离出来。最近,他渐渐地越发远离那种状态了,正如此刻。

    “他们没有,”Steve说,“寄给我是,呃,两年前的事了。我只是——以为里面会有点儿,值得一看的东西。Bruce还好吗?”

    “Bruce让我问候你,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欢迎一起加入做瑜伽。我想他是希望能多一到两个同伴吧。Stark一直拒绝。”Bucky打量那颇具危害性的信,然后放在桌上。日光从厨房的窗口跳进来,照着他的手。“你知道,那不是我了。”

    “那不叫‘不是你’。”Steve还想说更多。他想说:你觉得瑜伽没有用,我知道你就是这么想的,但你还是会去,因为Bruce喜欢有人陪伴一起做;我是那么爱你,你竟一无所知,我爱你。

    Bucky叹气,非常无奈的,充满人情味的叹气——他长腿弯曲,滑坐在厨房的地板上,手臂搁在竖起的膝盖上,背靠Steve的小腿,脑袋往后仰看着Steve的脸。他的头发彻底从发带里钻出来,深色的发丝就落在Steve穿着睡裤的膝头。

    Steve伸手把他眼前的几根头发拨开,然后手就留在那儿。Bucky歪过脑袋迎合他。

    “这才是我。”Bucky说,“我只想让你知道。”

    “我明白。”Steve说。这一姿势包括了顺从,服从,身体位置比主人更低,表达出从属的意思。Bucky Barnes曾经,在数十年前,就心甘情愿地跪在Steve脚边。

    “就算我还记得些什么,”Bucky说,“就算我记得自己写了什么——那一封信,Steve,我没想起来,对不起。不过就算我记得——”

    “我明白。”Steve又说。“那是你写给曾经的某个人——我不再是当初那个人了。我们都不是。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告诉我该多好。是不是很愚蠢?现在还这么想。”

    “不。”Bucky的胳膊动了动,一只手勾住Steve的脚踝,紧紧勾住。这个早晨——时间已近中午,带着懒洋洋的感觉,世界和平而毫无威胁——如花瓣舒展一般,如指尖轻抚皮肤一般,平静地流逝过去。“你失去了一个人。你一直没法接受。没法真正接受。所以,悲伤也好,悼念也好。你想怎样都行。”

    “我有你。”

    “但我不是原来的他了。你失去的是他,你爱的也是他。”

    “你他妈什么时候学会跟我说这种话了。”Steve喃喃着,空闲的那只手捂住Bucky的眼睛,同时继续抚摸Bucky的头发,按摩他头痛剧烈的太阳穴,重新铭记Bucky给他的感触。

    “我和Sam谈过。还有我的心理治疗师。还有——”Bucky顿了顿,嘴角不带笑意地上扬了。“脑子里被硬塞过一些东西。人类心理学。预测对方的反应。我大概是世界上最能要人命的心理专家。”

    “这个,”Steve说,用光溜溜的脚趾轻轻戳他大腿,“好像是我听过的最恐怖的事情啊。我可是能花一整个下午帮Tony设计训练机器人的。我没事。”

    “我知道你没事。”Bucky说,“我就在这里,你也在,而且,我爱你。”那些信和那个纸盒都静悄悄地待在桌面上,木质桌面上的这些纸,都变成仅仅意味着过去的东西了:回忆,不错的回忆。

    Steve就对他说:“我爱你。”他希望自己的话能再恳切一些,眼睛能再真挚一些。

    “嗯。”Bucky说,“这个我也知道。”他的拇指仿佛要安抚似的摸了摸Steve脚踝的骨头,然后手就偷偷往上,钻进Steve的睡裤里,挑逗。“抱我去床上。把我干昏。我柔韧性很好,刚做完Bruce那套高阶瑜伽,别浪费这个状态。”

    “那倒不错,”Steve说,“如果你非有此意,要记得是你先挑战的。”他站起来时也没放开Bucky的头发,Bucky哆嗦了一下,目光变暗,充满了欲望。

    “Bucky。”Steve悄声地呼唤,像是不经意,又像是着迷;Bucky这么想着站起来——他还是让Steve的手停留在原处——上前一步双手环抱住他,在他们的厨房里拥抱Steve。Steve的体内被涌出的爱和渴望涨得发痛。

    仿佛过了整整的一个永远,Bucky期待地开口:“……你也可以就在厨房里干我。”Steve大笑,吻他,把他抱到床上,如Bucky所说的尽情享用他的柔韧性。因为现在他可以这么做了。他们都可以,一起。




TBC



评论(7)
热度(126)

© Qutie | Powered by LOFTER